图为：武汉烽火钢材市场一名钢老板正在晒太阳
坐在临近园区道路的钢材店里，老文的座机和手机近两个小时未响一声。电脑屏幕前钢材报价上下起伏，他闭着眼睛数着路过的货车，度过了一个寡淡的上午。“以前这里3分钟一趟，现在半小时才有一趟车。”昨日上午，汉口丹水池钢材市场经营者老文淡淡地告诉记者。与之相对应的是，整个市场交易大厅靠里面的位置，大片的商铺玻璃门紧锁待租。
据行业知名媒体意达钢材网不完全统计，作为中部重要的钢铁生产基地，武汉的钢贸商在鼎盛时期多达3000家，从业人员10多万。近8年来，国内钢材价格持续下滑，钢老板目前只剩下1000户，约有2000名钢老板离开了这个市场。
近段时间，国内钢价出现反弹，螺纹钢每吨从1980元涨至2600元。连日来，本报记者走访了丹水池、琴台、烽火等多处钢材市场，一些钢老板对钢价走势仍忐忑不安。
曾经的好时光
板材从装车时就开涨
十天后就挣了辆宝马
“下的单子，板材还在装车就赚了一台奥迪，等10天以后到了仓库，一台7系宝马的钱就赚到手了。”说起钢材贸易的黄金年代，在丹水池做钢贸生意的军哥眼睛发亮。
那是个疯狂赚钱的年代。“傻子年”是现如今钢贸圈中形容2007年的专有名词。对于军哥们而言，2005年开始，钢材市场供销两旺，钢材价格一路走高，很多商人投入到钢贸这一行业中，成为一名钢老板。
2006年，军哥带着自己的200万本金在丹水池一家钢贸市场内做起板材生意。汉阳琴台钢贸市场以建材为主，丹水池钢贸市场以板材为主，主要为工业企业和铁路提供钢材。“板材价格高，空间也大，利润自然也更加丰厚。”
在行情飞涨的2007年，硅钢出厂价出现过连续一周天天上涨的行情，军哥订的60吨硅钢从下订单开始就直线上涨。“我下订单时价格是2.4万元/吨。”军哥拿着计算器试图让记者明白涨价的意义，在上海装车时，价格已经涨到了3万元/吨，60吨钢材已经赚了36万元，等到10天后上海宝钢生产的硅钢卷运到武汉，硅钢价格已经变成4万元/吨，这时候军哥只要将钢材卖出去就能赚到96万元。凭借自己对市场的判断，军哥在3天后出货，最终净赚100万元。记者问，武钢也生产硅钢，为何不在武钢进货。军哥说，宝钢产的硅钢加上运费到武汉，也比武钢产的硅钢便宜。进价低，自然利润空间更大。
随着板材生意越做越大，军哥的财富曾经积累至30倍还多。
图为：2007年以来，螺纹钢价格走势图（以上海市场为例）
经历了坏行情
六年来钢价波动下行
六成钢老板相继消失
疯狂的行情，唾手可得的财富，让钢老板们用起了“杠杆”。军哥说，为了能从银行贷出更多的钱，钢老板们往往将自己打扮得很有实力，保时捷和路虎成了标配座驾。很多钢老板手上只有200万的钱，却通过信贷等方式，撬动2000万的钢材，在财富呈几何倍数增长的同时，风险也急剧增加。“在钢材贸易最火的那几年，拿着身份证，不用任何抵押就能从银行里贷出几百万元。”在丹水池做钢材生意的吴鹤回忆。在钢贸行业，“联保联贷”是解决资金问题的主要模式。3到5家实力较小的钢贸企业组成互助小组，联合向银行申请授信，联合对贷款提供担保。这种模式，在行情走好时能以小博大，但随着钢贸业整体陷入低谷，风险终于爆发。
2013年开始，国家收紧银根，贷款越来越难，当年1000万元撬动1个亿的方法不再管用。2014年初，老吴再也无法从银行里贷出一分钱，转而向民间借贷求助。然而，钢价持续下行，负债的雪球越滚越大。没熬到半年，他的资金链断了，在变卖了豪宅和豪车后，他开始四处躲债。
螺纹钢价格是钢材市场的“风向标”，从2008年6月每吨5700元的最高点开始一路下跌，2009年3月底，每吨价格跌至3200元，钢价几乎腰斩。期间，美国次贷危机爆发，全球经济开始进入下行通道。为应对全球金融危机，中国出台4万亿计划，此后钢价开始反弹，至2011年6月，反弹至4800元每吨。此后，钢价又进入下行通道。摊开走势图可以清晰看见，从2012年到2015年，钢价曲线是一条明显的下行线，2015年底钢价更是跌至谷底，每吨1800多元，每公斤不到2元钱，一斤螺纹钢比一斤白菜还便宜。
在钢价下跌时，钢老板之初从银行借钱以小博大的“杠杆”，变成了“杀威棒”，由于钢价开始断崖式下跌，很多钢老板发现，银行贷款根本无法还上。于是，跑路的钢老板越来越多，而操作比较保守的钢老板发现无多少利可图，选择了转行。
昨日，记者走访丹水池等钢贸市场发现，昔日繁华喧嚣的园区十分安静，大约二十分钟会有一辆半挂平板货车开进园区仓库拉货。丹水池一个交易大厅里，高峰时约40个店面全部满员经营，如今只有十来家在营业。
在老吴的微信朋友圈里，大部分的钢老板不再从事钢贸行业，他们或远走异国他乡，或转型做餐饮。
据意达钢材网不完全统计，武汉市鼎盛时期的3000家钢贸企业，如今只剩下1000家左右，大部分只能保持着微利，他们的年收入只相当于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。
正处在新业态
挣快钱的时代过去了
钢老板变得更加小心
4月20日，记者走进印有“汉阳兵工厂”字样的大门，这里是汉阳琴台钢材贸易市场，略显坑洼的路面旁，是兵工厂创办者张之洞的半身雕像。“在这里，你随便碰到一个钢老板，身价都可能过亿。”老金比划着眼前一排并不起眼的门面向记者介绍。空气中弥漫着铁粉的味道。对于钢老板来说，这是财富的味道。
老金，1989年大学毕业后投身快销品行业。很快他发现，钢材贸易更加简单明了，价格波动频繁，利润空间也更大。带着年轻人的闯劲，他进入钢贸行业，有了自己的钢贸公司。钢材在大宗商品中被誉为“晴雨表”，钢材价格的上浮和下降，往往预示着房地产、汽车等众多行业的走势。“现在，我们要正面钱难赚的事实，挣快钱的时代已经过去，这是钢贸商的新业态。”虽然钢价一路下行，老金仍坚持他一贯的风格：稳扎稳打。目前老金经营的钢贸公司每年可卖出15万吨钢材，平均每月可卖1万吨，按眼下的价格算，年交易额近4亿元。而像老金所在的钢贸公司这样的体量，在武汉市钢贸商中处于前100强，可谓是典型的大户。
采访中，老金接了一次电话。他不厌其烦地向客户介绍当前建筑钢材定价的理由。对于钢材贸易，他的看法是“赚着卖白菜的钱，操着卖白粉的心。”对于他而言，除了钢材期货价格之外，北方钢厂是否停产、南方上个月的暴雨都是他关心的对象。“南方如果进入雨季，工程就会大面积停工，这样当月的钢材价格就会走低，要赶紧消化掉手里的库存。”老金向记者解释。
走势有待观察
今年来钢价起暖回升
钢贸商仍然忐忑不安
今年2月底3月初，钢价开始回升，其中3月第2周平均每吨钢材价格上涨将近400元，对比去年12月，国内钢材价格已经上涨逾3成。“别看现在涨得欢，上涨的小船可能说翻就翻。”意达钢材网副总经理吉良德说，目前飞涨的钢价，是由于铁矿石价格快速上涨以及限产炒作导致的，并不具有可持续性。“产能过剩矛盾突出，更多钢铁企业应该主动减产。”吉良德认为，目前钢价回升导致企业产钢的积极性提升，对行业长远发展不一定是好事情。“现在，我们都要求客户先打款。”历经大浪淘沙后生存下来的老金和军哥仍持谨慎态度，越涨越要减少库存，以防突然下跌。“从眼下的情况看，钢材价格已接近顶部，再涨也就只能到每吨3000元了。”华南钢贸负责人向记者表达了他对钢价的担忧，他认为，由于产业支撑不足，钢价上涨可能是昙花一现。
这位负责人说，钢价要真正走出低谷，须从根本上解决产能过剩问题。现在国家正积极对钢铁等产业去产能，我们期待，洗牌后的钢铁行业能出现健康、有序发展的态势。（文中人物皆为化名）（动向新闻&楚天都市报记者黄永进、朱泽、摄影：楚天都市报记者李辉)
（作者： 编辑：唐芳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