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谢迪萍和杨和平当年的结婚照

当年演出队排练的照片,右一是徐晓云
楚天都市报讯 策划:周保国 采写:楚天都市报记者刘俊华 刘毅 张皓 揭明玥 新媒体记者朱蕾 杨凝寒 摄影:楚天都市报记者曲严
当义无反顾地踏上入疆之路时,他们大多尚不及弱冠之年;十数年里,他们在这片离家千里的戈壁滩上,挥洒青春和汗水,贡献力量与智慧。当荒漠成了绿洲、戈壁变作城市,他们的鬓角也添了白发。离开时,他们含泪挥别,其足迹却早已被镌刻在新疆广阔的土地上。
一望无际的棉花地里直播劳动竞赛
“鼓足革命干劲,争当拾花能手”“第一名,小张31公斤”“小李最后一名”“喜讯喜讯,小王又拾花20公斤”……
1965年9月22日,20岁的谢迪萍和同伴们,短暂休整3天后,来到农田开始集体劳动。一望无际的棉花地里,满眼都是雪白色,男男女女们热火朝天地劳作着。耳畔,最新的拾花数据和排名不断从广播里传出。此时,他们才意识到,自己将彻底告别过去的城市生活。
每年8月底至10月底,是新疆的农忙时节。开工号一吹响,睡眼惺忪的他们,就立即出发前往棉田。从早到晚,他们弓着腰,双手不停拾掇,累时只能伸伸腰。捡完一篓踩实后,背起百余斤棉花,快步走过高低不平的毛渠去过秤。“从广播里听到自己排名靠前,就非常高兴,靠后便会自觉加快步伐。”
为提高速度,谢迪萍和李进菊等几名“拾花能手”还自创了“三只手”拾花:长絮棉是新疆重要的经济支柱,摘拾要求十分严格,棉花上不能带叶子,棉桃里不能留棉花。他们两只手不停摘拾,看到带叶子的就直接用嘴巴衔起叶片吐掉,以免双手细挑浪费时间。用此法,李进菊每天能拾花80公斤。
寒冬来临,零下20多度的冰雪天里,他们从羊圈、牛圈、厕所收集肥料,步行两公里,用爬犁将肥料拉到农田播撒。拉犁时,全身大汗淋漓;但若一停下来,脸庞的汗水立马结冰;呼一口气,帽沿、眉毛和睫毛都挂上了冻霜。
次年开春起,根据个人特长,这87名支边青年陆续被分派到各个连队,进行不同岗位和技能的培训。
离家千里的戈壁滩上爱情悄然而至
漫漫戈壁滩,住的是土坯房,吃的是包谷面,喝的是从奎屯河拉回的冰水,支边日子是辛苦的,但亦能苦中作乐。没有亲人,同去支边的他们胜似亲人。女同志常帮男同志洗晒衣物,男同志则主动将不多的白面留给女同志。工作中,他们同样互帮互助,你争我赶。
被分到同一所小学教书的谢迪萍和杨和平,经常一起上下班。杨和平从师范院校毕业,援疆前已在汉口航空路小学任教多时,谢迪萍经常向杨和平请教。1968年,谢迪萍和杨和平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。两人的床铺从多人间搬至双人间,团部给他们准备了新婚礼物:一张书桌、一个大箱子和一个做饭的台面,那时的恋爱,更似一种革命情谊。
也是在那一年,在演出队跳舞的徐晓云和在团部当电影放映员的顾宝兴,经人介绍,准备踏上相扶相持的婚姻之路。结婚前,徐晓云和这名长她7岁的上海部队转业军人,并无过多交集,只是曾多次一起赶着牛车到戈壁滩,给当地少数民族群众送文艺演出、放电影。每逢团部大型活动,各类横幅标语、宣传栏等都是由顾宝兴书写,而徐晓云当时被众人誉为队里“跳舞最美的女孩”。
1969年春,阔别家乡3年多后,他们中的很多人第一次返回武汉探亲。那时,他们都不曾想到,此后十数年里,他们将在这个离家千里的戈壁滩上,继续奉献热血青春。
坦然接受了边疆生活扎根第二故乡
1977年冬夜,窗上糊着的化肥袋被风吹得吱吱响,昏黄的煤油灯下,已育有三个子女的徐晓云,正赶着给小女儿缝衣服,大女儿静坐在一旁写作业,丈夫到生产队里放电影还没回家。
入疆10多年,他们懂得了自给自足的真正含义,习惯并坦然接受了这里的生活。孩子的衣服是他们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;做饭的柴火是早起晚归,赶着牛车从几十公里外的戈壁滩上砍回的。
每天凌晨5点,徐晓云起床揉面做馒头。将三个女儿分别送到幼儿园、托儿所和当地保姆家后,便急匆匆到礼堂排演节目。遇到去生产队表演,她一天都无法回家。她们唱京剧样板戏,宣传中国传统文化,自编自演各种舞蹈和小品。
因物质条件匮乏,他们常年吃不到肉,连白面都特别少见。担心孩子跟着自己吃苦,也为了更投入地工作和生产,待孩子长到两三岁时,他们很多人都选择将孩子送回内地,交由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照看。
在这片戈壁滩上,他们奉献的身影,遍布各个领域。梁平在机务组当了9年的拖拉机手,夏天驾驶播种机、收割机做农活,冬天到滩上拖取暖用的煤炭和柴火分发给各家各户;在广播部工作8年的胡睿华,修理过数不清的收音机、有线电话和广播设备,大小活动中的每一根线路,都需经过他的检验;在教育一线13年的糜晋瑜,亲手给学生建教室、做黑板、裁作业本,将系统的教学方法带到新疆……
返汉多年仍满心牵挂梦回天山脚下
时间齿轮转到了上世纪80年代,由于国家政策变动,这一批支边青年开始陆续返汉。
1981年,在团部医院工作了10多年的李红梅,收到返汉的通知函。那一刻,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在眼前回放:这些年里,在这方圆几十公里唯一的一家医院里,她在内科、儿科、传染科等多个科室当过护士,早已习惯了三班倒的忙碌生活。多少个日夜,她作为特护守在重症患者身边。当病人抢救成功,她和同事们雀跃欢喜;目睹病人离世,她像失去家人般难受。
曾经,李红梅管床的一名孕妇,由于孕吐严重,营养不良。李红梅绞尽脑汁用有限的食材,做出了浓浓的“武汉味道”:有时是一小碟酸菜,有时是一碗可口的青菜面条,或是一锅熬了几个小时的清粥,这些精心准备的饭菜让这名孕妇胃口大开。之后,每逢夏季,这名孕妇都会给医院送来甘甜的瓜果……
临走那天,数十名曾经接受过李红梅细致看护的群众,自发到车站送行。一名患者家属还坚持送给她一件床单作纪念。36年过去,床单被洗得褶皱不堪,上面的小兰花已褪色难觅。然而,李红梅至今仍悉心保存着。“最初到那里,彷徨害怕,多少次想离开,后来真要走了,却从心底里舍不得。”李红梅说,她经常梦回天山脚下。
(作者: 编辑:刘建维)